第二天清晨,治丧办公室里声音此起彼伏。有人翻出文件,指出陈永贵享受副总理级待遇;也有人皱着眉说,人民公社已成过去式,社会舆论对他并不友善。院子里的寒风吹乱卷宗,争论延续到夜里仍无结论。
第三天上午,邓小平在书房听完汇报,沉默了一阵,只说了一句:“照规矩办,他是副总理。”七个字落地,尘埃瞬间归于平静。主持人松了口气,却也明白,这场小风波背后牵动的是一段曲折的中国农村改革史。
要弄清邓小平这一锤定音的深意,还得把视线拉回太行山深处的昔阳。1914年冬,陈永贵出生在大寨一个贫农家,家里连一口好井都没有。少时念不起书,他靠给地主放牛糊口,心里却记着一句土话:地要人侍弄,日子才有奔头。
1948年,他参加中国共产党。第二年,当选大寨党支部书记。那会儿,大寨村“七沟八梁一面坡”,耕地被石块切成散片,年景不好时,社员吃糠咽菜已属奢侈。陈永贵扛着锤镐带头砸石造地,并把专家请进村,摸索“平行梯田”法。有人嘲笑他不识几个字却谈技术,他憨憨一笑:“庄稼认人,不认字。”
1963年的特大暴雨毁了庄稼,中央准备调拨救济粮。陈永贵在会上直言:“先自救,缺口再说。”大寨人勒紧腰带,拼命抢修水毁梯田,硬是把粮食产量抬了回来。这股子倔劲传到北京,毛泽东连看几遍材料,批示全国“学大寨”。陈永贵被称作“田间专家”,1964年受邀参加主席寿宴,端着一杯枣酒,脸涨得通红,只说一句:“我是农民。”
1975年,学大寨运动推向高潮,他升任国务院副总理,负责农业。会上,人们常能看到他一身粗布衣,裤脚沾泥。老人家拍着桌子说:“别小看土办法,实用就行。”掌声响过几次,也有人暗暗摇头,认为集体化已走到尽头。

果然,三年后,农村联产承包吹起新风。公社体制遭猛烈批评,陈永贵听了半天没吭声,会议休息时,他找到秘书递上辞呈:“让懂改革的人来干。”有人劝,他摆手:“我是农民,不想拖后腿。”邓小平与他长谈数小时,最终尊重本人意愿,同时保留副总理级待遇,并给他一家在北京解决户口和住房。
搬进复兴门外部长楼后,他却天天往京郊跑,给果园浇水、给菜地测土。“别把我当干部,我就会这两下子。”他写给邓小平十几封信,谈土壤改良、谈灌溉网点布局。多项建议被采纳,分散在各个试验田里悄悄开花。
1985年底,体检发现肺癌晚期。得知病情,他仍吩咐把郊区试验数据整理好。“我得赶快弄完,省得耽误。”邓小平去医院看他,两人低声交谈几句,病房门虚掩,护士只听到一句:“我只是大寨人,不要搞特殊。”
病逝后,追悼会规格之争短暂却激烈,外界纷纷猜测。邓小平的那句“照规矩办”不仅是对个人功过的评价,更是对制度严肃性的强调。追悼会按照副总理标准举行,挽联写着“自力更生敢为天下先”,会场朴素,没有过多装饰。
骨灰运回昔阳,葬在大寨梯田一隅。他生前叮嘱过,不要立高碑,只要能看见庄稼的地方。村里的老人拉着晚辈说:“这片地,是永贵书记拿锤子砸出来的。”
今日的大寨,水泥路替代当年的羊肠道,梯田仍在,灌渠井然。村口的标牌写着“三有三不”:小有教、老有靠、考有奖;吃水不用吊、运输不用挑、看病不用跑。游客路过,很少有人想起当年追悼会的那段波澜,但山风吹过梯田,石头仍在讲述那位农民副总理的耿直与倔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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